縱火禁止

主要成分是雪松、薄荷、柑橘、月桂和半融化的廉价砂糖,或许有些天竺葵和迷迭香。

【波莱】谋杀案

【BGM:La vie——Ichon

【我流乱写,嘿嘿,秋千.jpg


“去死吧,莱纳·布朗!”

如果说这世界上的贤人有征服时间的魅力,那么波尔克无疑属于他们那个群体。在多年的捶打训练后,面对与他出生入死无数次的战友,波尔克仍然能说出不亚于少年时的刻薄的语言。一些人认为这是粗鲁,另一些人把这界定为单纯率真的个性,更有一些人,像莱纳一样,仅仅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波尔克天生一双不属于艺术的手,他粗暴地抓起莱纳的领子。说真的,整洁干净不是莱纳的怪癖,但以前的他起码不会任由自己穿一件连扣子也不扣的军服外套。好在作战小组的成员结识在弹玻璃珠的年纪,没人会指责莱纳什么,至于波尔克,他的职责不在乎莱纳做了什么,而仅仅是因为莱纳恰好是他最讨厌的人。现在,他真想一拳打在莱纳脸上,就像他们过去经常做的那样。他打莱纳,莱纳反击,他们扭打在一起,马赛和贝尔托特一人抓住一个,皮克不知道为什么微微笑着,阿尼根本不见人影。

波尔克不是像老人们常说的那样在回顾“令人流泪的青春岁月“,并为逝去的年华惋惜。只是他看见莱纳无神的目光,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波尔克就感到一阵怒火翻腾,可他找不出理由,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从帕拉迪岛卧底回来后的莱纳,无可挽回地改变了。面对波尔克的挑衅、侮辱和讥讽,他充耳不闻,走过波尔克身边好像走过一个谁也不在的空房间。起初,波尔克觉得莱纳在蔑视他,于是他变本加厉,尽自己所能地挑起矛盾。直到有一天,他把满满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泼在莱纳的腿上,咖啡沿着裤脚流下,在地上汇成不反光的一小滩,皮克见怪不怪,只是贴心地递过去干燥洁净的手巾。波尔克看见莱纳一言不发地擦拭着自己两腿之间尚且在流淌的咖啡,听见他说:“对不起,波尔克,我让你生气了吗?”

他甚至都不愿意抬起头来看一看波尔克因震惊而呆滞得有点好笑的脸。

因此波尔克在那个时候认识到,莱纳疯了。这极大地助长了波尔克心中无名的怒火,他把咖啡杯向墙摔去,军队供应的咖啡杯质量相当不错,撞上墙后直线下落,没有飞溅的碎片,没有呯啪的响声,驯顺地滚到墙角不动。这让波尔克觉得更没有面子,他愤愤摔门而出,神经质地大喊一声:

“去死吧,莱纳·布朗!”

第二天的莱纳好端端活着,逃过一劫的咖啡杯上写着“友谊与和平——皮克与吉克敬上”。波尔克恶心得反胃,赶快找出另一个咖啡杯,不料上面写着更大的“友谊与和平”。

那天早上波尔克没喝上咖啡,勤快地把每一个咖啡杯洗刷干净,然后给自己泡了红茶。并且亲昵地向莱纳问候:“去死吧,莱纳·布朗!”

莱纳留给他一个“嗯”。


好在马莱频繁的战事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供战士波尔克思考事件的前因后果,莱纳也没有古怪到忘记自己的职责,战场上的表现还是优秀得让敌人不寒而栗。人人都称赞马莱之盾的英勇无畏,但波尔克觉得他是在找死。莱纳似乎看不见威胁,一味地向前冲锋,紧张得波尔克上蹿下跳地为他排除威胁。波尔克讨厌为人所用,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被无视的错觉。“去死吧,莱纳·布朗”在这种乏味的环境下演变成波尔克的口头禅,他把一切不如意都推到莱纳身上,尽管他自己也清楚一些事情和莱纳毫无关联,然而波尔克不在乎。

但是波尔克做不到不在乎,像个冒险家一样去探索莱纳那张讨厌的脸后所隐藏的未知世界,这种想法让波尔克兴奋。他开始留意莱纳的一举一动,他的怒火因此日益剧增——莱纳竟是如此陌生。这似乎是一个冒牌货,和波尔克所认识的莱纳相去甚远。

波尔克觉得莱纳和他走在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他甚至都看不见那条路的尽头,而莱纳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向前,距离波尔克的世界越来越远,他把波尔克甩在身后。

波尔克从来不喜欢跟在莱纳后面。


波尔克打开房门的时候,莱纳刚刚把枪口塞进自己的嘴里,这是一把多么好的手枪:崭新,有力,长度适宜莱纳抬起枪托使枪口塞进自己的口腔。如此顺滑致命,足以让人忽视枪膛里难闻的润滑油的气味。

波尔克给了他一拳。

这是受过训练的青年战士的一拳。

枪自然而然地从莱纳手中掉落,波尔克踢起愤怒的一脚把它送到了床底某个满是灰尘的角落。莱纳的嘴角冒着血和蒸汽,勉强牵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波尔克一把抓起莱纳的领子,他更希望自己抓住的是莱纳的脖子。

“去死吧,莱纳·布朗!”

波尔克的愤怒好像雨季没有被预报的大雨,把他从头到脚淋得透湿。他徒劳地嘶吼着,莱纳的眼神是下水道的污水,又不知汇聚在何处。他根本听不见波尔克的辱骂,时不时发出赞同的声音。愤怒使波尔克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动手打莱纳,或者说到底打了多长时间,因为莱纳一声不吭,最终导致波尔克更像是挨打的那个——他眼里满是泪水。

波尔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波尔克申请和莱纳一个宿舍。军方批准了。


世界上有一类格外幸运的人,他们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婴儿般的睡眠,波尔克就是如此。哪怕在他从尤弥尔那里继承了颚之巨人的力量和记忆,兄长马赛尔被啃食的画面也只困扰了他一个月。他比谁都坦荡地接受了名誉马莱人的宿命,在他继承了颚之巨人之后他更是觉得,他与马赛从未分离过,马赛的生命以另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方式与他紧紧相连。波尔克为此庆幸,他几乎是急切地想要成为马莱的骄傲,因为加利亚德的姓氏也同样属于马赛尔。

可现在一切都变化了。波尔克原应当一夜无梦的睡眠里充斥着血肉横飞,奇怪的是,在巨人口中被咀嚼成食糜的变成了莱纳——离开马莱时的莱纳,被波尔克甩在身后的莱纳,只有那么高的,莱纳。

波尔克时常从梦中醒来,他看见月光是潮水,浸泡着窗沿起伏涨落,留下一条银色的边线在他的脑海里延展。波尔克一言不发地仰卧在床上,听见莱纳近乎无声的啜泣,他辗转反侧,那啜泣声也随他的动作停滞。波尔克沉默着,装作不知情地沉默着。他试图打破这种令人尴尬的局面,最终在又一天晚上的啜泣声中,波尔克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刚刚想好如何辱骂莱纳,如何正义凛然地斥责他是软蛋,是马莱的耻辱,是害死兄长的凶手,是夜夜不得安寝思前顾后的胆小鬼。波尔克出于他难得的艺术创造之心,把很多年前他攻击莱纳的话原封不动地拿来,一颗心因此激动得砰砰直跳。

莱纳从枕下取出一把餐刀——军队里不可能让他们有私藏刀具的机会。可用餐刀割腕,实在是拙劣得不像话。细密但不锋利的锯齿,把皮肉割得模糊且鲜血四溢。波尔克明明是躺在床上目睹了这一切,可他却觉得脚下的大地訇然一动裂开缝隙,他向下自由落体至无边的黑暗里。他几乎是床上一跃而起,抓住行凶的右手和冒着蒸汽的左手。

“莱纳!”

“不……”

“你到底在干什么?!”

“波……加利亚德。”

“你疯了吗?”

“不要看我。”

“看着我,莱纳!”

莱纳真的是太虚伪了。他竟然对波尔克说:“请你放弃我。”

银质的餐刀,在银色的月光底下,显现出深蓝色。

第二天早上,波尔克没有说“去死吧,莱纳·布朗”。为了庆祝波尔克对双边关系做出的卓越贡献,皮克给了黑眼圈深重的波尔克一大杯香气四溢的咖啡。


在啼笑皆非的闹剧之夜过后,波尔克正式占据了莱纳的床铺。这不是说莱纳获得了地板居住权,而是表示波尔克和莱纳睡到了一张床上。当莱纳提出可以换床时,波尔克换上一张人看人厌的臭脸:“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想和你一床吧?我只是担心你这么个废物半夜起来寻死,影响战场发挥而已。”波尔克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坐下,莱纳。”

是夜,他们背对背侧卧。很久之前,他们也这样躺在一张床上,第二天早上马赛尔去叫醒波尔克的时候,发现他们挂着泪痕睡得很熟。

晚香玉令人窒息的浓香传来,在马莱的传说里,晚香玉能带来被风吹散的讯息。波尔克脑海中响起他父母那个年代的歌声:“寂寞啊,连灯火都暗淡的寂寞啊。”*

莱纳从他那破败的睡眠里苏醒,波尔克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波尔克的脸没怎么变化过,软而饱满,莱纳记得马塞尔生气时会抓起他弟弟两颊的肉拧动——尽管马塞尔很少那么做。莱纳萌生出一种拥抱波尔克的强烈欲望,他伸出手,手掌蹭过波尔克脑后刺猬肚皮似的短发,把波尔克的头颅搂抱在胸前。波尔克微不可见地晃动一下,莱纳以为他要给自己一脚,他识相地放开手。

波尔克抓住他的肘关节,把莱纳的小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咒骂。他的呼吸又热又快,莱纳只好认为他在发烧,安慰般地摸了摸波尔克的额头。也许他真的惹火了波尔克,因为波尔克粗暴地把他推到在床上——

然后亲吻了他。

多年来的军事化教育教给了波尔克忠诚,不知疲倦和视死如归的勇气,所以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平静得像云雾。晚香玉花香的幽灵尚在大街小巷游荡,在这个月光明亮得让人头晕目眩的午夜,波尔克发现自己决定为莱纳而死,对此,他甚至不觉得羞耻和恐惧。


*“晚香玉能带来被风吹散的讯息”是中美洲的传说。

“寂寞啊”是我很喜欢的一首俄罗斯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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